第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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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沐高高興興地把他三哥從江晨楊身邊帶走，下樓之後看到媽媽正在車裏打電話，他怕會被三哥聽到跟江晨楊有關的話，連忙大聲道：“媽媽！我們回來啦！”
穆佩芝笑著沖幾個孩子招招手，又對著電話那邊的盛昊存低聲叮囑一句：“你快點查，他們家要是真有什麽問題，我們還得想辦法別讓宣宣受到傷害。”
以前是她沒搞清楚，以為宣宣跟萊萊一樣，只是純粹不喜歡跟同齡人一起玩。
可是吃飯的時候聽到小兒子故意問的那些問題，雖然老三沒有直接回答，但也沒否認說他就是不想跟其他同學接觸，那一刻她才發現原來她一直都不曾真正地了解過自己的孩子。
宣宣不是性子獨，也不是真的不喜歡社交，就像小兒子說的那樣，他是社交恐懼。
想跟別人一起玩，又害怕自己不被喜歡，所以才會恐懼。
不管江晨楊有沒有做出別的壞事，那孩子言語間對宣宣的打壓是她親耳聽到的。
如果不是小兒子，她可能會一直以為宣宣是真的不想開口說話，是覺得厭煩才不想搭理她這個媽媽，所以才會讓江晨楊替他說。
實際上宣宣只是在這方面反應比較慢，江晨楊卻借此搶走了他說話的機會。
在她這個家長面前尚且如此，平時恐怕只會更加嚴重。
宣宣沒有別的朋友，說不定也是江晨楊有意為之。
借著親密關系的身份，打壓孤立對方，下一步就是欺騙和壓榨，這是典型的精神操控。
聽起來很離譜，可是對性格內向又過於單純善良的人來說，卻很容易掉入這樣的陷阱。
穆佩芝對此並不陌生，她演過的電影裏有不少過這樣的反派角色，她也看過很多借著戀愛甚至是婚姻關系對另一方進行精神操控的案例，但她從未想過她的孩子會成為受害者。
她一直以為幾個孩子都很聰明，除了年紀最小的小兒子之外，其他三個都已經有了明辨是非的能力，至少不會在外面被欺負。
她把他們當成獨立的個體去對待，不敢過多幹涉他們的選擇，生怕會引起他們的反感和厭惡，卻忘了智商高不代表心理上的成熟，幾個孩子都還沒成年，在社會經驗上欠缺了很多。
小孩子需要尊重，也需要家長的保護。
可是她並沒有盡到這份責任，沒有保護好自己的孩子，還想當然地以為宣宣跟萊萊的情況類似。
江晨楊的這些手段在萊萊那裏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對宣宣來說卻根本掙脫不開。
如果不是小兒子發現不對勁故意讓江晨楊在她面前露餡，她跟盛昊存兩個人整天忙工作沒時間跟孩子多接觸，還不知道要什麽時候才會發現這些異常。
等他們發現的時候，宣宣很有可能已經受到了很嚴重的傷害。
這個孩子被欺負了都不會向外界求助，還天真地把江晨楊當成唯一的好朋友，一旦這個好朋友傷害了他，他很有可能會走不出這片陰影。
穆佩芝不敢再繼續深想下去，她掛了電話，努力露出個笑，跟幾個孩子說：“上車吧，我們先回去休息一會兒，想好下午去哪玩了嗎？”
穆沐爬上他的兒童座，興奮地去問旁邊的盛明宣：“三哥，我們去間諜博物館玩吧！我還沒去過呢！聽說裏面有激光陣，還有測謊儀啊各種密碼啊什麽的，很酷的！”
盛明宣遲疑了一下，慢吞吞地問：“博物館，人……多嗎？”
穆沐拉住他的手，湊過去小聲說：“三哥別怕，我會保護你的！”
盛明宣垂眸看向弟弟握住他的手，感覺到從那只小手上穿過來的溫度，弟弟的體溫比他高，熱傳導效應讓他手心裏的皮膚溫度也慢慢升高了一點。
他忽然產生了一種錯覺，好像那股暖流從他的手心進入了血液，一路流進了心臟，心裏也一片暖洋洋的。
盛明宣鼓起勇氣點點頭，小心翼翼地回握住弟弟軟乎乎的小手。
既然弟弟這麽想去，那他就陪弟弟一起去好了。
穆沐頓時歡呼起來：“謝謝三哥！嘿嘿，三哥最好了。”
然後他又去問其他人的意見：“姐姐，叢邱哥哥，我們去間諜博物館玩好不好？三哥已經同意了！”
賀叢邱自然沒意見，穆汶萊看著小不點弟弟熱情地跟盛明宣貼貼的樣子，酸溜溜地冷哼一聲，沒好氣道：“去就去！”
穆沐回過頭把姐姐哄好，又對著前面問：“媽媽跟賀阿姨也去嗎？”
穆佩芝走路不方便，本來是想在酒店休息的，因為醫生說她這個情況要是不好好養養，以後還是很容易會習慣性扭傷。
可是看著小家夥期待的眼神，再看看小家夥旁邊沈默寡言的老三，她又臨時改了主意：“媽媽也去，不過媽媽只能坐輪椅上隨便看看，不能陪你們一起玩那個激光陣了。”
穆沐連忙道：“沒關系，等媽媽的傷好了，我們還可以再去玩一次。”
這樣他就能多玩一次了耶！
穆佩芝假裝沒聽到小家夥心裏打的算盤，點頭道：“好，下次媽媽再陪你們一起玩。”
一行人熱熱鬧鬧地回了酒店，穆沐拉著盛明宣跑到他的房間，興高采烈地說：“三哥，把東西先放下吧。”
盛明宣聽話地開始整理行李，穆沐湊過去想要幫忙，盛明宣連忙道：“不、不用，我自己來就好。”
穆沐嘆了口氣：“那好吧。”
盛明宣以為弟弟是不高興了，心裏頓時慌亂起來。
他想補救一下，又想是不是直接道歉更好一點，想來想去越來越糾結，不知道到底應該怎麽辦。
穆沐看出來三哥明顯是犯老毛病了，連忙擠到他身邊說：“三哥，我沒有不高興，你別緊張，我只是因為沒能幫到你有點遺憾，真的。”
盛明宣忍不住擡起頭看向小小一團的弟弟，看到弟弟格外認真的神色，他一下子就相信了弟弟的說法。
穆沐張開兩只小短手抱住瘦瘦的三哥，把臉埋在他懷裏蹭了蹭，然後仰起小腦袋笑著說：“三哥，我很喜歡你的，也不會隨隨便便就生你的氣。你要是不確定我有沒有生氣，可以直接問我，我保證，要是我不高興了，肯定會告訴你。”
說完他又補充了一句：“而且我很好哄的，三哥抱我一下，我就不會不高興了。”
盛明宣剛被弟弟一把抱住的時候，身體還有些僵硬，現在卻慢慢放松了下來。
他有點不太敢相信地問：“真的……抱一下就好了嗎？”
穆沐點頭：“真的！三哥要是不相信的話，待會兒我們去玩測謊儀。”
盛明宣連忙道：“不用，我相信你。”
他只是有些受寵若驚，原來弟弟不僅沒有因為他很奇怪就討厭他，反而還說喜歡他。
穆沐笑著問：“那三哥喜歡我嗎？”
盛明宣楞了一下，略顯蒼白的臉慢慢紅了起來。
他從來沒有這麽直白地對其他人表達過喜歡，頓時就很難為情。
穆沐故意撒著嬌追問：“三哥，你到底喜不喜歡我嘛？難道不喜歡嗎？可是我好喜歡三哥的。”
盛明宣張了張嘴，還是沒辦法直接說出口。
想起弟弟剛剛跟他說的話，他一著急，幹脆直接把弟弟抱進了懷裏。
穆沐樂得嘿嘿直笑，得寸進尺地拿臉蛋去蹭盛明宣的臉，邊蹭邊說：“我就知道三哥肯定也喜歡我，要是能聽到三哥親口說出來就更棒了。”
盛明宣的身體又變得僵硬起來，他甚至都沒顧上去思考弟弟說的話，滿腦子只有一個想法。
弟弟的臉，居然這麽軟嗎？
軟得不可思議！
他驚訝得微微瞪大了雙眼，忍不住想要是能再跟弟弟貼一下就好了。
可是他又不敢亂動，他從來沒有這麽主動地跟別人親近過，即便現在心裏很渴望，也沒辦法一下子就付諸行動。
他正暗自糾結著，卻聽弟弟忽然說：“三哥，我可以摸一摸你的臉嗎？”
穆沐也有些驚奇，三哥看起來這麽瘦，臉上的肉居然也很軟！
想rua！
他雙眼放光地盯著盛明宣，兩只小手蠢蠢欲動。
盛明宣甚至都沒反應過來弟弟為什麽會突然提出這種要求，整個人都傻在了原地。
他的表情看起來呆呆的，像草食系的小動物一樣又可愛又讓人想欺負。
穆沐控制不住地開始從肚子裏冒壞水，壞笑著問：“三哥，你不說話，我就當你同意了啊。”
他不想欺負得太過分，還特意給盛明宣留了反應的時間。
“我數三聲，三哥要是還沒拒絕我的話，那我可就要動手了哦。”
盛明宣眨了眨眼，纖長的睫毛被藏在略長的頭發後面，清澈的雙眼微微瞪大，甚至連眨眼都忘記了。
穆沐開始了倒計時：“三。”
盛明宣保持著剛剛的姿勢，一動不動地看著弟弟漂亮的小臉上露出的笑容。
“二。”
盛明宣的心跳忽然快了起來，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弟弟剛剛說的是想摸他的臉。
“一。”
盛明宣垂下眼睫，努力讓自己不要躲。
雖然很不習慣，但是弟弟想摸的話，就讓他摸一下好了。
穆沐看著三哥這副特別好欺負的樣子，心裏有點羞愧，又問了一遍：“三哥，你沒有說不可以，那我要動手了哦。”
盛明宣幹脆把眼睛閉上了，緊張地等待著弟弟的靠近。
穆沐伸出兩只小胖手，捧著他三哥的兩邊臉頰，輕輕揉了一下。
果然很軟！
他心裏頓時滿足起來，克制地收回小手，大大方方地說：“三哥，你也可以摸我的臉，我讓你摸回來，這樣我們就扯平啦。”
盛明宣的睫毛輕輕顫抖著，緩緩睜開眼睛，看著面前喜笑顏開的弟弟，遲疑地問：“可以嗎？”
穆沐直接抓著他的手貼在自己臉上，嘴裏還道：“當然可以了，媽媽姐姐還有大哥都很喜歡揉我的臉，三哥當然也可以揉，我不會生氣的。”
盛明宣的掌心接觸到弟弟肉嘟嘟的臉蛋，柔軟的觸感讓他整個人都顫了一下。
他小心翼翼地動了動手指，很輕很輕地摸了一把弟弟的小臉，然後就迅速把手收了回去。
太好摸了，以至於他到現在心臟都在不受控制地瘋狂跳動。
其實他很早就想這麽做了，小小一團的弟弟看起來就又軟又漂亮，像童話故事裏走出來的小精靈一樣，即便是他，也很想跟弟弟更親近一點。
可是以前弟弟不像這次見面那麽熱情，不會主動湊過來跟他貼貼，也沒有跟他說很喜歡他，所以他一直都不敢。
現在他終於如願以償了，卻又有種很不真實的感覺。
今天發生的這一切，真的不是他在夢裏的臆想嗎？
穆沐見三哥又突然發起了呆，他伸出小手在三哥面前揮了揮，然後道：“對了三哥，我也有東西要送給你！”
他拉著盛明宣站起來，跑去找出他的小書包，把裏面的東西一一掏出來，嘴裏還介紹道：“三哥，這個茶碗是我跟媽媽一起上節目的時候捏的，我們家每個人都有一個，這一個是給三哥的，碗底還有你的名字呢。”
盛明宣接過那只透著兒童藝術的美感的茶碗，翻過來一看，碗底確實有他的名字，是弟弟親手給他做的。
穆沐繼續往外掏東西：“這個娃娃是之前我跟姐姐還有媽媽一起去玩抓娃娃機，姐姐一下子抓上來好多，我們每個人的都不一樣，這個是留給三哥的。”
盛明宣怔楞地看著那只做工簡陋的娃娃，困惑地想，穆汶萊抓的娃娃，居然願意分給他？她不是一直都很討厭他嗎？
穆沐把最後一樣禮物掏出來，興奮道：“三哥你看！這個高達是前天我們跟大哥一起逛商場的時候買的，大哥付的錢，我們四個人一人一個！”
盛明宣小心地接過那個黑白相間的高達，又聽弟弟問：“怎麽樣三哥？我眼光還不錯吧？三哥喜歡嗎？”
盛明宣這次沒有猶豫，很用力地點了點頭。
他珍惜地抱著弟弟特意帶給他的一堆禮物，忽然感覺視線變得模糊起來。
穆沐看到三哥臉上的淚痕，一下子就慌了，著急地問：“三哥你怎麽啦？是身體不舒服嗎？別怕別怕，我去告訴媽媽，讓媽媽帶你去看醫生！”
盛明宣連忙擡手擦了擦眼角，拉住弟弟說：“我、我沒事。”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流眼淚，他現在明明很開心，應該笑才對，可是他都快忘記該怎麽笑了。
穆沐不放心地問：“三哥，你真的沒有不舒服嗎？”
盛明宣搖搖頭，聲音有點哽咽：“沒有。”
穆沐抓著他的兩根手指，繼續試探道：“那三哥是不開心了嗎？”
盛明宣還是搖頭，好一會兒才艱難地開口道：“我、我很開心，沐沐，謝謝你，我現在很開心。”
他從來都沒有像現在這麽開心過。
穆沐終於松了口氣，他從口袋裏掏出一塊幹凈的帕子，仰著小腦袋跟比他高了很多的盛明宣說：“三哥，你彎下腰。”
盛明宣不知道弟弟想做什麽，卻還是聽話地彎下了腰。
穆沐努力伸著小短手，發現還是夠不著，幹脆道：“三哥，蹲下來。”
盛明宣曲起一條長腿半蹲下來，穆沐這次終於能夠得著了，拿著小帕子認認真真地幫他擦眼淚，一邊擦還一邊嘟嘟囔囔地說：“三哥，你頭發好長了，要不要剪一下？或者紮起來？這樣擋著眼睛會影響視力的。”
盛明宣紅著臉嗯了一聲，“剪、剪一點吧。”
穆沐給他擦完臉，又擡起小胖手輕輕摸了摸他微卷的頭發，抱住他的脖子說：“三哥，沒關系的，高興的時候也可以哭，不高興的時候就更應該哭了。我上回錄節目的時候還因為高興當著那麽多人的面哭了呢，不丟人！”
他還不知道，網友把他哭的那一幕做成了表情包，現在流傳度已經非常廣泛了。
盛明宣聽到弟弟奶聲奶氣地開解他，忽然被逗笑了，“可是你還小，小孩子哭起來不丟人。”
他已經長大了，動不動就流眼淚會被人看不起的。
穆沐蹭了蹭他的脖子，理直氣壯地說：“我不小了！而且長大了也可以哭！人長了淚腺，就是會流眼淚，有什麽好丟人的？”
盛明宣嗯了一聲，不過他還是覺得自己這麽大了還掉眼淚很丟臉，還好只有弟弟看到了。
跟弟弟在一起的時候他會很放松，甚至比面對唯一的好朋友都要放松。
穆沐擡頭看著三哥唇畔不怎麽明顯的笑意，伸出一根手指輕輕戳了戳他的臉，真心實意地誇讚道：“三哥，你笑起來很好看的，多笑一笑才好。”
盛明宣卻立馬恢覆了一貫的表情，低著頭說：“可是……可是他們都說我笑得很奇怪。”
穆沐心裏一緊，壓著火問：“誰說的？”
盛明宣垂著腦袋不敢去看弟弟，聲音也很小：“同學都這麽說。”
穆沐試探著問：“晨楊哥哥也這麽說嗎？”
盛明宣努力回想了一下才道：“晨楊……沒有說過，但是他也這麽覺得。他說，我可以對著他笑，他不介意。”
穆沐頓時握緊了小拳頭，恨不得讓姐姐現在就去把江晨楊那個惡心的大壞蛋抓過來痛扁一頓。
他努力控制著情緒，松開小拳頭，用兩只小手捧起盛明宣的臉，很認真地看著盛明宣的眼睛道：“三哥，別聽他們胡說，他們才奇怪。這個世界上每個人都不一樣，他們難道是克隆人嗎什麽都一模一樣？”
他鼓著小臉，氣呼呼地大聲強調：“三哥一點都不奇怪！我就很喜歡三哥笑起來的樣子！不要管那些人說什麽，我們就要開開心心的，氣死他們！”
“有些人就是自己基因不好不夠聰明，才會壞心眼地嫉妒三哥這麽聰明，我們不要跟那種壞孩子一起玩，三哥這麽好，以後肯定會有新的朋友的！”
盛明宣楞楞地聽著弟弟叭叭叭地說了一大堆，他認真地聽完，很努力地消化了一會兒，然後垂著眼說：“可是所有人都不喜歡我的話，肯定是我有問題。”
穆沐都快被氣瘋了，卻只能壓著火問：“這也是晨楊哥哥說的嗎？”
盛明宣沈默了一會兒才道：“他沒有這麽說過我，但是他對別人說過這種話。”
穆沐心想那肯定是江晨楊故意讓他三哥聽到的，就是說給他三哥聽的。
他抓著盛明宣的手，因為生氣下意識抓得很緊，拉著盛明宣跑出去，恰好撞見了客廳的賀叢邱。
穆沐立馬叫住他問：“叢邱哥哥，你喜歡我三哥嗎？”
賀叢邱沒有絲毫的猶豫，直接道：“喜歡，三哥很聰明，還很溫柔。”
穆沐又拉著盛明宣繼續往前，走到正在泡茶的賀蕓面前問：“賀阿姨，你喜歡我三哥嗎？”
賀蕓楞了一下，不太好意思地開口說：“喜、喜歡，明宣很好。”
穆沐繼續問旁邊的媽媽：“媽媽喜歡三哥嗎？”
穆佩芝笑著說：“當然喜歡了，我們宣宣又聰明又可愛，媽媽怎麽會不喜歡呢？”
穆汶萊這會兒不在客廳，穆沐把在場所有人都問了個遍，回過頭看著盛明宣說：“三哥你看，我們大家都很喜歡你！所以根本就不是你的問題。”
盛明宣已經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麽了，只覺得嗓子裏像堵了一團棉花一樣，眼圈也開始發酸。
真的不是他的問題嗎？
那為什麽同學全都覺得他很奇怪，全都不喜歡他呢？
穆佩芝看了眼小兒子，大致明白了現在的情況。
她扶著賀蕓，有點艱難地往兩個孩子這邊走了過來，又重覆了一遍：“宣宣，媽媽一直都很喜歡你。對不起，是媽媽以前的想法有問題，沒能多陪伴你們。”
盛明宣慌亂地擦了把眼淚，把腦袋垂得很低，根本不敢讓別人看到他現在的樣子。
穆佩芝看著他現在的樣子，心裏一陣刺痛，想抱一抱兒子，又怕兒子會抗拒，她小心翼翼地問：“明宣，你討厭媽媽嗎？”
盛明宣慌慌張張地搖了搖頭，他只是害怕媽媽會因為他跟別的同學不一樣覺得他是怪物，所以每次面對媽媽的時候都很緊張，媽媽找他聊天他也不知道該怎麽回應，每次還沒等他想好該怎麽說，媽媽就已經又去問他別的問題了。
他回答不上來，心裏就越來越著急，可是越著急越是沒辦法把他的想法說出來，所以後來他才幹脆一直保持沈默。
但是他沒有討厭媽媽，他怎麽會討厭媽媽呢？
穆佩芝得到了兒子的回答，不僅沒有松一口氣，心裏反而更加難受起來。
她有那麽多地方沒做好，沒有給孩子足夠的陪伴，也沒能保護好自己的孩子，可是不管沐寶還是宣宣，就連萊萊也沒有記恨她討厭她。
穆佩芝眼圈有些熱，她伸出手，試探著問：“那媽媽可以抱你一下嗎？”
盛明宣僵在了原地，他不習慣跟媽媽這麽親近，但是他心裏也沒有對此感到排斥。
只是當著這麽多人的面被媽媽抱的話會讓他很難為情。
穆沐看著僵在那裏一動不動的三哥，又看了眼不敢貿然抱上去的媽媽，著急地說：“三哥你快答應呀。”
說完他又恨鐵不成鋼地看著媽媽催促道：“媽媽！直接抱呀！三哥又不會因為你抱他一下就生氣。”
穆佩芝原本沈重的心情被小兒子一打岔忽然變得輕松起來，她沒再等盛明宣的回答，直接把比她還要高一點的兒子抱進了懷裏。
小兒子說得對，既然明宣沒有討厭她這個媽媽，那讓她抱一下應該也不會生氣。
穆佩芝輕輕拍了拍兒子瘦削的後背，溫聲道：“宣宣，你很好，值得被很多人喜歡。”
盛明宣聞著媽媽身上清淡的香味，僵硬的身體慢慢放松下來，他有些茫然地問：“我……真的會有很多人喜歡我嗎？”
穆佩芝篤定道：“會的，等新學期開學，我們宣宣肯定會認識很多很好的新朋友。”
盛明宣艱難地開口道：“可、可是，我之前的同學，都覺得我是怪人……”
穆佩芝心裏又是一陣抽痛，她收緊雙臂，把懷裏的瘦弱的少年抱得更緊一點，“我們宣宣不是怪人，你只是比同學聰明太多了，他們沒見過你這麽聰明的人，才會大驚小怪。你就是你，是這個世界上獨一份的存在。宣宣，你不用去想合不合群，只要你足夠喜歡自己，新的同學也會喜歡你。他們會看到你的優秀，也會看到你的單純和善良。會有人崇拜你，也會有人把你當好朋友，跟你平等地相處。”
她沒有提江晨楊，也沒問江晨楊對他做過什麽說過什麽。
她幾乎能夠斷定，宣宣變成現在這樣跟江晨楊脫不開關系。
只有等宣宣交到新的朋友，對自己多一點喜歡和自信，江晨楊的對他的影響才會慢慢降低。
這件事不能著急，江晨楊要處理，但更重要的是讓宣宣不要因為江晨楊而受到更多的傷害。
盛明宣被媽媽抱著，慢慢消化著媽媽說的話，眼淚也逐漸止住了。
他之前一直覺得自己不夠好，所以同學才會不喜歡他不想跟他一起玩。
可是媽媽和弟弟都說不是這樣，他們都說喜歡他，連弟弟的朋友，那個特別聰明的小男孩也說喜歡他，還有那個跟他一樣不擅長社交的阿姨，也說喜歡他。
賀阿姨這樣的人肯定不會撒謊的，叢邱看起來也是真的喜歡他。
所以真的不是他的問題嗎？
原來他也有值得被人喜歡的地方啊。
盛明宣眨了眨眼，眼淚又不小心掉了出來。
但是這次他沒有慌亂，因為弟弟說了，開心的時候也是可以哭的。
他現在就很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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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佩芝笑著沖幾個孩子招招手，又對著電話那邊的盛昊存低聲叮囑一句：“你快點查，他們家要是真有什麽問題，我們還得想辦法別讓宣宣受到傷害。”
以前是她沒搞清楚，以為宣宣跟萊萊一樣，只是純粹不喜歡跟同齡人一起玩。
可是吃飯的時候聽到小兒子故意問的那些問題，雖然老三沒有直接回答，但也沒否認說他就是不想跟其他同學接觸，那一刻她才發現原來她一直都不曾真正地了解過自己的孩子。
宣宣不是性子獨，也不是真的不喜歡社交，就像小兒子說的那樣，他是社交恐懼。
想跟別人一起玩，又害怕自己不被喜歡，所以才會恐懼。
不管江晨楊有沒有做出別的壞事，那孩子言語間對宣宣的打壓是她親耳聽到的。
如果不是小兒子，她可能會一直以為宣宣是真的不想開口說話，是覺得厭煩才不想搭理她這個媽媽，所以才會讓江晨楊替他說。
實際上宣宣只是在這方面反應比較慢，江晨楊卻借此搶走了他說話的機會。
在她這個家長面前尚且如此，平時恐怕只會更加嚴重。
宣宣沒有別的朋友，說不定也是江晨楊有意為之。
借著親密關系的身份，打壓孤立對方，下一步就是欺騙和壓榨，這是典型的精神操控。
聽起來很離譜，可是對性格內向又過於單純善良的人來說，卻很容易掉入這樣的陷阱。
穆佩芝對此並不陌生，她演過的電影裏有不少過這樣的反派角色，她也看過很多借著戀愛甚至是婚姻關系對另一方進行精神操控的案例，但她從未想過她的孩子會成為受害者。
她一直以為幾個孩子都很聰明，除了年紀最小的小兒子之外，其他三個都已經有了明辨是非的能力，至少不會在外面被欺負。
她把他們當成獨立的個體去對待，不敢過多幹涉他們的選擇，生怕會引起他們的反感和厭惡，卻忘了智商高不代表心理上的成熟，幾個孩子都還沒成年，在社會經驗上欠缺了很多。
小孩子需要尊重，也需要家長的保護。
可是她並沒有盡到這份責任，沒有保護好自己的孩子，還想當然地以為宣宣跟萊萊的情況類似。
江晨楊的這些手段在萊萊那裏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對宣宣來說卻根本掙脫不開。
如果不是小兒子發現不對勁故意讓江晨楊在她面前露餡，她跟盛昊存兩個人整天忙工作沒時間跟孩子多接觸，還不知道要什麽時候才會發現這些異常。
等他們發現的時候，宣宣很有可能已經受到了很嚴重的傷害。
這個孩子被欺負了都不會向外界求助，還天真地把江晨楊當成唯一的好朋友，一旦這個好朋友傷害了他，他很有可能會走不出這片陰影。
穆佩芝不敢再繼續深想下去，她掛了電話，努力露出個笑，跟幾個孩子說：“上車吧，我們先回去休息一會兒，想好下午去哪玩了嗎？”
穆沐爬上他的兒童座，興奮地去問旁邊的盛明宣：“三哥，我們去間諜博物館玩吧！我還沒去過呢！聽說裏面有激光陣，還有測謊儀啊各種密碼啊什麽的，很酷的！”
盛明宣遲疑了一下，慢吞吞地問：“博物館，人……多嗎？”
穆沐拉住他的手，湊過去小聲說：“三哥別怕，我會保護你的！”
盛明宣垂眸看向弟弟握住他的手，感覺到從那只小手上穿過來的溫度，弟弟的體溫比他高，熱傳導效應讓他手心裏的皮膚溫度也慢慢升高了一點。
他忽然產生了一種錯覺，好像那股暖流從他的手心進入了血液，一路流進了心臟，心裏也一片暖洋洋的。
盛明宣鼓起勇氣點點頭，小心翼翼地回握住弟弟軟乎乎的小手。
既然弟弟這麽想去，那他就陪弟弟一起去好了。
穆沐頓時歡呼起來：“謝謝三哥！嘿嘿，三哥最好了。”
然後他又去問其他人的意見：“姐姐，叢邱哥哥，我們去間諜博物館玩好不好？三哥已經同意了！”
賀叢邱自然沒意見，穆汶萊看著小不點弟弟熱情地跟盛明宣貼貼的樣子，酸溜溜地冷哼一聲，沒好氣道：“去就去！”
穆沐回過頭把姐姐哄好，又對著前面問：“媽媽跟賀阿姨也去嗎？”
穆佩芝走路不方便，本來是想在酒店休息的，因為醫生說她這個情況要是不好好養養，以後還是很容易會習慣性扭傷。
可是看著小家夥期待的眼神，再看看小家夥旁邊沈默寡言的老三，她又臨時改了主意：“媽媽也去，不過媽媽只能坐輪椅上隨便看看，不能陪你們一起玩那個激光陣了。”
穆沐連忙道：“沒關系，等媽媽的傷好了，我們還可以再去玩一次。”
這樣他就能多玩一次了耶！
穆佩芝假裝沒聽到小家夥心裏打的算盤，點頭道：“好，下次媽媽再陪你們一起玩。”
一行人熱熱鬧鬧地回了酒店，穆沐拉著盛明宣跑到他的房間，興高采烈地說：“三哥，把東西先放下吧。”
盛明宣聽話地開始整理行李，穆沐湊過去想要幫忙，盛明宣連忙道：“不、不用，我自己來就好。”
穆沐嘆了口氣：“那好吧。”
盛明宣以為弟弟是不高興了，心裏頓時慌亂起來。
他想補救一下，又想是不是直接道歉更好一點，想來想去越來越糾結，不知道到底應該怎麽辦。
穆沐看出來三哥明顯是犯老毛病了，連忙擠到他身邊說：“三哥，我沒有不高興，你別緊張，我只是因為沒能幫到你有點遺憾，真的。”
盛明宣忍不住擡起頭看向小小一團的弟弟，看到弟弟格外認真的神色，他一下子就相信了弟弟的說法。
穆沐張開兩只小短手抱住瘦瘦的三哥，把臉埋在他懷裏蹭了蹭，然後仰起小腦袋笑著說：“三哥，我很喜歡你的，也不會隨隨便便就生你的氣。你要是不確定我有沒有生氣，可以直接問我，我保證，要是我不高興了，肯定會告訴你。”
說完他又補充了一句：“而且我很好哄的，三哥抱我一下，我就不會不高興了。”
盛明宣剛被弟弟一把抱住的時候，身體還有些僵硬，現在卻慢慢放松了下來。
他有點不太敢相信地問：“真的……抱一下就好了嗎？”
穆沐點頭：“真的！三哥要是不相信的話，待會兒我們去玩測謊儀。”
盛明宣連忙道：“不用，我相信你。”
他只是有些受寵若驚，原來弟弟不僅沒有因為他很奇怪就討厭他，反而還說喜歡他。
穆沐笑著問：“那三哥喜歡我嗎？”
盛明宣楞了一下，略顯蒼白的臉慢慢紅了起來。
他從來沒有這麽直白地對其他人表達過喜歡，頓時就很難為情。
穆沐故意撒著嬌追問：“三哥，你到底喜不喜歡我嘛？難道不喜歡嗎？可是我好喜歡三哥的。”
盛明宣張了張嘴，還是沒辦法直接說出口。
想起弟弟剛剛跟他說的話，他一著急，幹脆直接把弟弟抱進了懷裏。
穆沐樂得嘿嘿直笑，得寸進尺地拿臉蛋去蹭盛明宣的臉，邊蹭邊說：“我就知道三哥肯定也喜歡我，要是能聽到三哥親口說出來就更棒了。”
盛明宣的身體又變得僵硬起來，他甚至都沒顧上去思考弟弟說的話，滿腦子只有一個想法。
弟弟的臉，居然這麽軟嗎？
軟得不可思議！
他驚訝得微微瞪大了雙眼，忍不住想要是能再跟弟弟貼一下就好了。
可是他又不敢亂動，他從來沒有這麽主動地跟別人親近過，即便現在心裏很渴望，也沒辦法一下子就付諸行動。
他正暗自糾結著，卻聽弟弟忽然說：“三哥，我可以摸一摸你的臉嗎？”
穆沐也有些驚奇，三哥看起來這麽瘦，臉上的肉居然也很軟！
想rua！
他雙眼放光地盯著盛明宣，兩只小手蠢蠢欲動。
盛明宣甚至都沒反應過來弟弟為什麽會突然提出這種要求，整個人都傻在了原地。
他的表情看起來呆呆的，像草食系的小動物一樣又可愛又讓人想欺負。
穆沐控制不住地開始從肚子裏冒壞水，壞笑著問：“三哥，你不說話，我就當你同意了啊。”
他不想欺負得太過分，還特意給盛明宣留了反應的時間。
“我數三聲，三哥要是還沒拒絕我的話，那我可就要動手了哦。”
盛明宣眨了眨眼，纖長的睫毛被藏在略長的頭發後面，清澈的雙眼微微瞪大，甚至連眨眼都忘記了。
穆沐開始了倒計時：“三。”
盛明宣保持著剛剛的姿勢，一動不動地看著弟弟漂亮的小臉上露出的笑容。
“二。”
盛明宣的心跳忽然快了起來，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弟弟剛剛說的是想摸他的臉。
“一。”
盛明宣垂下眼睫，努力讓自己不要躲。
雖然很不習慣，但是弟弟想摸的話，就讓他摸一下好了。
穆沐看著三哥這副特別好欺負的樣子，心裏有點羞愧，又問了一遍：“三哥，你沒有說不可以，那我要動手了哦。”
盛明宣幹脆把眼睛閉上了，緊張地等待著弟弟的靠近。
穆沐伸出兩只小胖手，捧著他三哥的兩邊臉頰，輕輕揉了一下。
果然很軟！
他心裏頓時滿足起來，克制地收回小手，大大方方地說：“三哥，你也可以摸我的臉，我讓你摸回來，這樣我們就扯平啦。”
盛明宣的睫毛輕輕顫抖著，緩緩睜開眼睛，看著面前喜笑顏開的弟弟，遲疑地問：“可以嗎？”
穆沐直接抓著他的手貼在自己臉上，嘴裏還道：“當然可以了，媽媽姐姐還有大哥都很喜歡揉我的臉，三哥當然也可以揉，我不會生氣的。”
盛明宣的掌心接觸到弟弟肉嘟嘟的臉蛋，柔軟的觸感讓他整個人都顫了一下。
他小心翼翼地動了動手指，很輕很輕地摸了一把弟弟的小臉，然後就迅速把手收了回去。
太好摸了，以至於他到現在心臟都在不受控制地瘋狂跳動。
其實他很早就想這麽做了，小小一團的弟弟看起來就又軟又漂亮，像童話故事裏走出來的小精靈一樣，即便是他，也很想跟弟弟更親近一點。
可是以前弟弟不像這次見面那麽熱情，不會主動湊過來跟他貼貼，也沒有跟他說很喜歡他，所以他一直都不敢。
現在他終於如願以償了，卻又有種很不真實的感覺。
今天發生的這一切，真的不是他在夢裏的臆想嗎？
穆沐見三哥又突然發起了呆，他伸出小手在三哥面前揮了揮，然後道：“對了三哥，我也有東西要送給你！”
他拉著盛明宣站起來，跑去找出他的小書包，把裏面的東西一一掏出來，嘴裏還介紹道：“三哥，這個茶碗是我跟媽媽一起上節目的時候捏的，我們家每個人都有一個，這一個是給三哥的，碗底還有你的名字呢。”
盛明宣接過那只透著兒童藝術的美感的茶碗，翻過來一看，碗底確實有他的名字，是弟弟親手給他做的。
穆沐繼續往外掏東西：“這個娃娃是之前我跟姐姐還有媽媽一起去玩抓娃娃機，姐姐一下子抓上來好多，我們每個人的都不一樣，這個是留給三哥的。”
盛明宣怔楞地看著那只做工簡陋的娃娃，困惑地想，穆汶萊抓的娃娃，居然願意分給他？她不是一直都很討厭他嗎？
穆沐把最後一樣禮物掏出來，興奮道：“三哥你看！這個高達是前天我們跟大哥一起逛商場的時候買的，大哥付的錢，我們四個人一人一個！”
盛明宣小心地接過那個黑白相間的高達，又聽弟弟問：“怎麽樣三哥？我眼光還不錯吧？三哥喜歡嗎？”
盛明宣這次沒有猶豫，很用力地點了點頭。
他珍惜地抱著弟弟特意帶給他的一堆禮物，忽然感覺視線變得模糊起來。
穆沐看到三哥臉上的淚痕，一下子就慌了，著急地問：“三哥你怎麽啦？是身體不舒服嗎？別怕別怕，我去告訴媽媽，讓媽媽帶你去看醫生！”
盛明宣連忙擡手擦了擦眼角，拉住弟弟說：“我、我沒事。”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流眼淚，他現在明明很開心，應該笑才對，可是他都快忘記該怎麽笑了。
穆沐不放心地問：“三哥，你真的沒有不舒服嗎？”
盛明宣搖搖頭，聲音有點哽咽：“沒有。”
穆沐抓著他的兩根手指，繼續試探道：“那三哥是不開心了嗎？”
盛明宣還是搖頭，好一會兒才艱難地開口道：“我、我很開心，沐沐，謝謝你，我現在很開心。”
他從來都沒有像現在這麽開心過。
穆沐終於松了口氣，他從口袋裏掏出一塊幹凈的帕子，仰著小腦袋跟比他高了很多的盛明宣說：“三哥，你彎下腰。”
盛明宣不知道弟弟想做什麽，卻還是聽話地彎下了腰。
穆沐努力伸著小短手，發現還是夠不著，幹脆道：“三哥，蹲下來。”
盛明宣曲起一條長腿半蹲下來，穆沐這次終於能夠得著了，拿著小帕子認認真真地幫他擦眼淚，一邊擦還一邊嘟嘟囔囔地說：“三哥，你頭發好長了，要不要剪一下？或者紮起來？這樣擋著眼睛會影響視力的。”
盛明宣紅著臉嗯了一聲，“剪、剪一點吧。”
穆沐給他擦完臉，又擡起小胖手輕輕摸了摸他微卷的頭發，抱住他的脖子說：“三哥，沒關系的，高興的時候也可以哭，不高興的時候就更應該哭了。我上回錄節目的時候還因為高興當著那麽多人的面哭了呢，不丟人！”
他還不知道，網友把他哭的那一幕做成了表情包，現在流傳度已經非常廣泛了。
盛明宣聽到弟弟奶聲奶氣地開解他，忽然被逗笑了，“可是你還小，小孩子哭起來不丟人。”
他已經長大了，動不動就流眼淚會被人看不起的。
穆沐蹭了蹭他的脖子，理直氣壯地說：“我不小了！而且長大了也可以哭！人長了淚腺，就是會流眼淚，有什麽好丟人的？”
盛明宣嗯了一聲，不過他還是覺得自己這麽大了還掉眼淚很丟臉，還好只有弟弟看到了。
跟弟弟在一起的時候他會很放松，甚至比面對唯一的好朋友都要放松。
穆沐擡頭看著三哥唇畔不怎麽明顯的笑意，伸出一根手指輕輕戳了戳他的臉，真心實意地誇讚道：“三哥，你笑起來很好看的，多笑一笑才好。”
盛明宣卻立馬恢覆了一貫的表情，低著頭說：“可是……可是他們都說我笑得很奇怪。”
穆沐心裏一緊，壓著火問：“誰說的？”
盛明宣垂著腦袋不敢去看弟弟，聲音也很小：“同學都這麽說。”
穆沐試探著問：“晨楊哥哥也這麽說嗎？”
盛明宣努力回想了一下才道：“晨楊……沒有說過，但是他也這麽覺得。他說，我可以對著他笑，他不介意。”
穆沐頓時握緊了小拳頭，恨不得讓姐姐現在就去把江晨楊那個惡心的大壞蛋抓過來痛扁一頓。
他努力控制著情緒，松開小拳頭，用兩只小手捧起盛明宣的臉，很認真地看著盛明宣的眼睛道：“三哥，別聽他們胡說，他們才奇怪。這個世界上每個人都不一樣，他們難道是克隆人嗎什麽都一模一樣？”
他鼓著小臉，氣呼呼地大聲強調：“三哥一點都不奇怪！我就很喜歡三哥笑起來的樣子！不要管那些人說什麽，我們就要開開心心的，氣死他們！”
“有些人就是自己基因不好不夠聰明，才會壞心眼地嫉妒三哥這麽聰明，我們不要跟那種壞孩子一起玩，三哥這麽好，以後肯定會有新的朋友的！”
盛明宣楞楞地聽著弟弟叭叭叭地說了一大堆，他認真地聽完，很努力地消化了一會兒，然後垂著眼說：“可是所有人都不喜歡我的話，肯定是我有問題。”
穆沐都快被氣瘋了，卻只能壓著火問：“這也是晨楊哥哥說的嗎？”
盛明宣沈默了一會兒才道：“他沒有這麽說過我，但是他對別人說過這種話。”
穆沐心想那肯定是江晨楊故意讓他三哥聽到的，就是說給他三哥聽的。
他抓著盛明宣的手，因為生氣下意識抓得很緊，拉著盛明宣跑出去，恰好撞見了客廳的賀叢邱。
穆沐立馬叫住他問：“叢邱哥哥，你喜歡我三哥嗎？”
賀叢邱沒有絲毫的猶豫，直接道：“喜歡，三哥很聰明，還很溫柔。”
穆沐又拉著盛明宣繼續往前，走到正在泡茶的賀蕓面前問：“賀阿姨，你喜歡我三哥嗎？”
賀蕓楞了一下，不太好意思地開口說：“喜、喜歡，明宣很好。”
穆沐繼續問旁邊的媽媽：“媽媽喜歡三哥嗎？”
穆佩芝笑著說：“當然喜歡了，我們宣宣又聰明又可愛，媽媽怎麽會不喜歡呢？”
穆汶萊這會兒不在客廳，穆沐把在場所有人都問了個遍，回過頭看著盛明宣說：“三哥你看，我們大家都很喜歡你！所以根本就不是你的問題。”
盛明宣已經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麽了，只覺得嗓子裏像堵了一團棉花一樣，眼圈也開始發酸。
真的不是他的問題嗎？
那為什麽同學全都覺得他很奇怪，全都不喜歡他呢？
穆佩芝看了眼小兒子，大致明白了現在的情況。
她扶著賀蕓，有點艱難地往兩個孩子這邊走了過來，又重覆了一遍：“宣宣，媽媽一直都很喜歡你。對不起，是媽媽以前的想法有問題，沒能多陪伴你們。”
盛明宣慌亂地擦了把眼淚，把腦袋垂得很低，根本不敢讓別人看到他現在的樣子。
穆佩芝看著他現在的樣子，心裏一陣刺痛，想抱一抱兒子，又怕兒子會抗拒，她小心翼翼地問：“明宣，你討厭媽媽嗎？”
盛明宣慌慌張張地搖了搖頭，他只是害怕媽媽會因為他跟別的同學不一樣覺得他是怪物，所以每次面對媽媽的時候都很緊張，媽媽找他聊天他也不知道該怎麽回應，每次還沒等他想好該怎麽說，媽媽就已經又去問他別的問題了。
他回答不上來，心裏就越來越著急，可是越著急越是沒辦法把他的想法說出來，所以後來他才幹脆一直保持沈默。
但是他沒有討厭媽媽，他怎麽會討厭媽媽呢？
穆佩芝得到了兒子的回答，不僅沒有松一口氣，心裏反而更加難受起來。
她有那麽多地方沒做好，沒有給孩子足夠的陪伴，也沒能保護好自己的孩子，可是不管沐寶還是宣宣，就連萊萊也沒有記恨她討厭她。
穆佩芝眼圈有些熱，她伸出手，試探著問：“那媽媽可以抱你一下嗎？”
盛明宣僵在了原地，他不習慣跟媽媽這麽親近，但是他心裏也沒有對此感到排斥。
只是當著這麽多人的面被媽媽抱的話會讓他很難為情。
穆沐看著僵在那裏一動不動的三哥，又看了眼不敢貿然抱上去的媽媽，著急地說：“三哥你快答應呀。”
說完他又恨鐵不成鋼地看著媽媽催促道：“媽媽！直接抱呀！三哥又不會因為你抱他一下就生氣。”
穆佩芝原本沈重的心情被小兒子一打岔忽然變得輕松起來，她沒再等盛明宣的回答，直接把比她還要高一點的兒子抱進了懷裏。
小兒子說得對，既然明宣沒有討厭她這個媽媽，那讓她抱一下應該也不會生氣。
穆佩芝輕輕拍了拍兒子瘦削的後背，溫聲道：“宣宣，你很好，值得被很多人喜歡。”
盛明宣聞著媽媽身上清淡的香味，僵硬的身體慢慢放松下來，他有些茫然地問：“我……真的會有很多人喜歡我嗎？”
穆佩芝篤定道：“會的，等新學期開學，我們宣宣肯定會認識很多很好的新朋友。”
盛明宣艱難地開口道：“可、可是，我之前的同學，都覺得我是怪人……”
穆佩芝心裏又是一陣抽痛，她收緊雙臂，把懷裏的瘦弱的少年抱得更緊一點，“我們宣宣不是怪人，你只是比同學聰明太多了，他們沒見過你這麽聰明的人，才會大驚小怪。你就是你，是這個世界上獨一份的存在。宣宣，你不用去想合不合群，只要你足夠喜歡自己，新的同學也會喜歡你。他們會看到你的優秀，也會看到你的單純和善良。會有人崇拜你，也會有人把你當好朋友，跟你平等地相處。”
她沒有提江晨楊，也沒問江晨楊對他做過什麽說過什麽。
她幾乎能夠斷定，宣宣變成現在這樣跟江晨楊脫不開關系。
只有等宣宣交到新的朋友，對自己多一點喜歡和自信，江晨楊的對他的影響才會慢慢降低。
這件事不能著急，江晨楊要處理，但更重要的是讓宣宣不要因為江晨楊而受到更多的傷害。
盛明宣被媽媽抱著，慢慢消化著媽媽說的話，眼淚也逐漸止住了。
他之前一直覺得自己不夠好，所以同學才會不喜歡他不想跟他一起玩。
可是媽媽和弟弟都說不是這樣，他們都說喜歡他，連弟弟的朋友，那個特別聰明的小男孩也說喜歡他，還有那個跟他一樣不擅長社交的阿姨，也說喜歡他。
賀阿姨這樣的人肯定不會撒謊的，叢邱看起來也是真的喜歡他。
所以真的不是他的問題嗎？
原來他也有值得被人喜歡的地方啊。
盛明宣眨了眨眼，眼淚又不小心掉了出來。
但是這次他沒有慌亂，因為弟弟說了，開心的時候也是可以哭的。
他現在就很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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